我是云浮人,1987年秋,入读肇庆师专中文系。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云浮市各县区的中学,很多老师在肇庆师专读过书(云浮在1993年12月前归属肇庆管辖,1993年12月才划分出去成立地级市),他们在肇庆师专毕业后,大都成为了各中学的教学骨干,评上了高级教师;有的转行当了公务员,走上了各级领导岗位;有的下海经商,当了老板成了纳税大户。

1987年的秋天,踏进了师专紫荆花树主干校道。这条校道,当年,我们唤它“紫荆大道”(现肇庆学院“紫荆路”)。校道两旁种满紫荆花树,听说是八十年代初入读的师兄师姐们亲手栽下的。彼时树苗新绿,待我们踏入校门时,已亭亭如盖。每年的十一月至次年四月,半年时间,开满了花儿。若遇微雨,更见“落花遍地飞,微雨人徜徉”的幻境,紫云般的花儿飘落,染一路的紫红。作为中文系的女生,当年踩着绵软如絮的落花走过,看着前面的同学恶作剧般偷偷在一个姓吕的女同学的发辫上插上紫荆花,我没有提醒那个“被簪花”的吕同学,只是一边想象自己可否全身插满紫荆花儿做一个裹挟暗香的“香香公主”却又不敢簪花,只是悄然于书页间夹入几瓣标本似的紫痕。
中文系的岁月,便在这片紫云下舒展。
任何学校,在任何历史节点,都带有其浓郁的时代色彩。回眸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我的母校,把内心深处与母校有关联的一些美好情愫表达出来,虽寡淡平凡却蕴含着令人难以释怀的恒久暖意。
毕业30多年后的今天,当我想起20世纪80年代那个并不豪华宽敞的肇庆师专校门时,想起师专中文系那些谆谆教导我们的老师们,想起肇庆师专八七级中文系我们班的同学们(我们级只有一个班),想起有时与我们班同学在苏东霖教学楼阶梯室挤在一起上大课的西江大学中文秘书班的学友们,想起九个姐妹住的那个空间逼仄的宿舍,这些挤满了我记忆和情感的空间——不禁嘴角上扬,发自肺腑的默念:感恩,惜福,感谢母校!

进校门,不转身,面向紫荆大道的左侧,距离校门不远处的苏东霖教学大楼(我们那时叫它“飞机楼”)里,305室是我们班的课室。回眸这一段岁月,翻开求学生涯最难忘的一页——“学成”之后,我们就参加工作了,离开母校温暖的怀抱独自去“觅食”了,怎不毕生难忘啊?
回忆的确像一条河,当我在下游回望源头,我的老师们正站在30多年前的遥远的源头风景中,关于他们的懿德风范、人文素养,甚至讲课神态及口头禅,此刻,如一片片散落的紫荆花瓣向我漂流过来,我打捞起掬起一二,以此感谢并铭记他们的谆谆教导。

毕业后,淡于交往的我没有与母校的老师们保持联系,有时,想回母校看看老师,却总和自己说来日方长,以后有机会再说吧。三十多年过去了,可能已经与一些老师“永远分开”了。但是,他们和蔼可亲的面容、卓越不凡的学识、对学生谆谆的教诲,依然铭记于我心,并一如既往的影响着我,让我念想至今。
除了念念不忘恩师,同样,也念想着我团结友爱的同学们。
那时候,宿舍没有管理员,女生宿舍也没围墙,我们的宿舍在某栋(可能是现在的“紫荆苑”?)104,宿舍门前是芳草地,卖糖水的阿婆可以自来自往出入自如。
宿舍大多是两层瓦顶楼房,宿舍没有独立卫生间,每层楼有公共卫生间、公共的盥洗间。学校在宿舍楼外面,还加建了一排排的盥洗间。冬天洗澡,饭堂有热水供应,5分钱一张水票,凭票供应,要排队。不想排队,我们有时就去接工地(上世纪八十年代,学校里的一些教学楼、实验楼等,正在兴建中)的塑料软管的水洗澡。可见,在那个物资依然匮乏的年代,当时的条件是比较艰苦的。但,也磨练了我们的意志,可以全年洗冷水澡……写到这里,突然觉得,当日的母校,不是个陌生的高大上的地方,而是充满了人间暖暖烟火气的校园。
上面讲到,我们就读的八十年代的母校,学校建设方兴未艾。我入读时,苏东霖教学大楼(九十年代中期改为学校行政楼)已经交付使用。我作为西江大学、肇庆师范专科学校校报记者,有幸参加它的落成典礼,接待嘉宾,为嘉宾签到磨墨、递笔、持纸(是红布,嘉宾签名在上面)。上世纪八十年代,苏东霖等社会热心人士支持母校教育,也是母校获得长足发展的因素之一。
在母校,我参加了西江大学、肇庆师范专科学校报记者站的工作,偶有作品变成铅字发表于校刊。除了写稿,其实,我们做得最多的,是在记者站轮值。轮到值日的当天下午四点左右,我们骑自行车去到门卫室,把邮车送来的《南方日报》《羊城晚报》《西江大学肇庆师专报》,放上车尾架,一人扶车把,一人扶着报纸,沿着紫荆大道推回记者站,分发给每间宿舍。全校每间宿舍都有一个报卡,每天晚饭前后,舍长或社员就会拿卡来取报纸,每个宿舍可取当天的一份《南方日报》或者《羊城晚报》(二选一),再加上一份校报。
推着单车载着全校的“精神粮食”走在紫荆大道上,墨香与紫荆的清芬在交融。此情此景,不,那情那景,当年,自己觉得“很酷”——虽平凡,但又是不平凡的!因为,每天,全校同学读着这些报纸,被这些报纸滋养着,可以坚定他们的立场,影响他们的价值观,毕竟,那时候宿舍里没有电视,互联网还没有登场。
回眸在母校的岁月,昨夜再梦校道落花——紫荆大道依旧,树下走过的学子,衣角不再沾着八十年代的尘露,可花瓣拂过年轻额头的姿态,仍如当年学子般虔诚。我弯腰拾起一朵紫荆花,草木荣枯有序,而有些芬芳,终将在记忆的枝头永恒绽放。而那被紫荆花瓣深埋双脚的师姐的照片,早已成为岁月的琥珀:封存着师专的风骨、中文系的墨香,以及一代师专人笨拙而高贵的教育本心。